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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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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飯後紀雲彤陪著建陽長公主散步, 顧父則把顧元奉拎去單獨談話。

對顧元奉這個兒子,顧父一向是不拘著的。駙馬這個身份看似風光,實際上在朝中並不怎麽招人待見, 也就是擺著當個吉祥物的存在。

顧父自幼讀書習文,也曾有過經世治國的抱負, 只是後來他不顧家裏人反對求娶了公主, 從此便只待在金陵吟風弄月了。

建陽長公主身體不好, 顧父本來已經不打算要孩子,生下顧元奉這個孩子本來就只是意外。

要不是發現時為時已晚, 不宜再去了這胎, 顧元奉恐怕都沒機會出生。

哪怕嘴上不說, 顧父心裏對於這個差點要了建陽長公主命的兒子還是有那麽一點介懷的。

何況公主之子看似是風光榮顯的皇親國戚, 實則從出生起被許多眼睛盯著,若本身沒點過人的天賦著實很難有什麽大作為。

當今聖上還在世時固然賞賜不斷、聖恩不衰, 可要是將來換了個人當皇帝,這份恩榮可能就沒有了。

所以在顧元奉的教育問題上,顧父對他從來沒有太高的要求,只要他健健康康長大就成了。

目前兩小孩的矛盾顧父也看在眼裏。

紀雲彤從小就有主意, 顧元奉也從小都願意聽她的,事事都讓她拿主意。

可現在兩個人都漸漸大了, 顧元奉顯然也有了自己的想法,要是磨合得來兩人便能順利成婚, 要是磨合不來……

顧父看了看偷眼覷向自己的兒子,說他還小吧, 他又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紀;說他已經長大了吧, 他在很多事情上明顯又還懵懂無知。

顧父開口問他:“你是真的喜歡跟周頌他們一起玩?”

顧元奉冷不丁被顧父這麽一問,不假思索地回答:“當然!”

顧父道:“你當真覺得他們與你志趣相投, 他們喜歡的東西和你喜歡的東西是一樣的?”

顧元奉微微一頓,也不知想到了什麽,語氣有些弱了下去:“當然……”

顧父道:“行,那你繼續跟他們玩去吧。”他見顧元奉一副大大松了口氣、想要找機會溜走的模樣,慢悠悠地補充了句,“本來想過了年就給你引薦幾個蘇州大家的,既然你更喜歡周頌他們,那還是算了吧。”

顧元奉聽後馬上不想走了,積極湊到顧父身邊問什麽時候帶他去蘇州拜訪名家。

至於不能帶周頌他們……反正什麽時候都能跟他們一起玩,也不差這麽幾天。

顧父道:“想好了?”

顧元奉道:“想好了!”

顧父沒再和他說什麽,擺擺手讓他自己玩兒去。

顧元奉開開心心地往回走,正好遇到從建陽長公主那邊出來的紀雲彤。他湊過去問紀雲彤:“知道爹剛才和我說什麽了不?”

紀雲彤還記著他剛才告應修齊狀的仇,根本不搭理他,加快腳步想把他甩掉。

顧元奉不樂意了,追上去說道:“爹說要待我去蘇州拜訪很多厲害前輩!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你想去我就跟爹說一聲。”

紀雲彤說道:“是我說想去蘇州拜訪那邊的藏書家,娘才說跟我一起去的。”

既然想搞書坊,紀雲彤當然得去學習一下別人的經驗。

聽t聞蘇州那邊有幾位藏書家不僅藏書無數,搞書籍裝幀的水平也堪稱一流。

正好許淑嫻和她未婚夫要去蘇州曾外祖家一趟,紀雲彤便和建陽長公主說了此事,說想去開開眼界。

建陽長公主怕她自己去拜訪別人不願意見她,所以才想著陪她去看看,順便自己也散一散心。既然建陽長公主想出門走走,那顧父肯定也要去。

顧元奉本來還得意洋洋等著紀雲彤央求自己呢,聽了紀雲彤這話後頓時感覺一瓢冷水兜頭澆下。

他氣憤地說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你怎麽都不跟我講?”

紀雲彤道:“你這麽愛跟你那些朋友玩,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難道我還要問你是要跟我出去還是要跟他們出去?”

顧元奉道:“你跟我說了我肯定跟你出去啊!”

紀雲彤道:“我又不想你跟著去。”

她這次出行的計劃裏本來就沒算上顧元奉,難得有機會和新朋友相約出一次還算遠的門,她做什麽要喊上他這個掃興的家夥?

顧元奉聽出紀雲彤話裏的嫌棄,心裏郁悶得要命,氣呼呼地說道:“我也一點都不想跟著你!”

紀雲彤“哦”地應了一聲,毫不猶豫地撇下他回了自家院子。

心裏無波無瀾。

當晚一夜好眠。

第二天紀雲彤一大早就出門了,她約了許淑嫻在景園見面,與許淑嫻商量以後要怎麽改造景園。

她準備在景園也安排一座藏書樓,到時候網羅各種藏書把它填得滿滿當當,她大小也是個藏書家了!

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彤藏樓,而她的書坊名則叫彤載堂。

彤字既取她自己名字中的彤字,也取彤管之意。古時女史所用之筆常被刷成朱紅色,所以叫做“彤管”,後來也用來代指女子文墨諸事。

往後在外頭遇到同行或者同好,大夥便該喊她一聲彤載堂主人了。

許淑嫻聽了紀雲彤的打算後說道:“直接用你的名字會不會不太好?”

比起旗幟鮮明地亮出自己的想法,許淑嫻更擅長曲折迂回地達成目的,所以對於紀雲彤這個決定還是有些擔憂。

紀雲彤道:“我聽聞從前讀書人考上功名都要去雁塔題詩,每到一處驛館或客店也要看看有沒有空白的墻供他們題詩寫字,他們可一點都不覺得用自己的名字不好,只恨不能把自己的名字滿天下傳揚。我只是用個彤字,有什麽不可以的?”

這也是紀雲彤選來選去選了這兩個名字的原因,男子的名字可以到處傳揚,怎麽到了女子就要藏著掖著。

許淑嫻對上紀雲彤熠熠發亮的眼睛後便把所有顧慮壓了下去。

是啊,她們憑什麽要藏著掖著呢?

許淑嫻笑道:“若是真有人要說三道四,還能說這兩個名字取自《詩經》。”

《詩經》裏有首《彤弓》,前兩段的起始句便是“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我有嘉賓,中心貺之”“彤弓弨兮,受言載之,我有嘉賓,中心喜之”,彤藏與彤載顯然是從這裏取出來的。

這就是紀雲彤如今喜歡和許淑嫻往來的原因,許多事她不必說得太透許淑嫻都能懂,比和顧元奉說話輕松多了。

紀雲彤興致盎然地對許淑嫻說道:“你字寫得好,要不你來幫我題匾額吧。”

許淑嫻道:“我的字恐怕還拿不出手……”

紀雲彤道:“哪裏拿不出手,比我強多了。大不了等你以後覺得自己字更精進了,再給我題一面新的匾額。”

紀雲彤笑盈盈地和許淑嫻展望未來,說是等她日後成了書法大家,她便把這些匾額都擺出來搞個展覽,叫別人看看我們許大家是怎麽一步步走到頂峰的!

許淑嫻哪裏有過這樣的野心?可聽著紀雲彤的話後卻莫名有些心動了。

她們在閨閣與後宅之中能做的事本來就少,書畫已經是她們難得能光明正大去接觸的東西了……紀雲彤所說的那個頂峰的風景,她也想去看一看。

那會是什麽樣的風光呢?

許淑嫻道:“只怕我十幾年後看了我現在寫的匾額,恨不得把它劈了當柴燒。”

紀雲彤樂道:“能留下一點能當柴燒的東西,不也很有意思嗎?”

兩人快快活活地笑鬧了一會,都覺得如今的日子愈發有滋有味了。難怪男人們都愛出去交朋友,遇到志趣相投的友人真是很快樂的一件事!

得知紀雲彤不太樂意顧元奉在這次蘇州之行中煩擾她們,許淑嫻大方地表示可以貢獻出自己的未婚夫擋她一擋。

兩人在景園裏待到傍晚,紀雲彤本還要送許淑嫻歸家去,結果在門口遇到不知什麽時候蹲在那裏的顧元奉。

紀雲彤把許淑嫻送上她們家的馬車,轉身看向憑空蹦出來的顧元奉:“你跑來做什麽?”

顧元奉道:“我聽說你在這邊,順路接你回家。”

其實顧元奉是專門找過來的,還讓人喊個丫鬟去看看紀雲彤在景園裏頭做啥。

這園子是建陽長公主的嫁妝,平時都不給別人進去的,今日園中又有紀雲彤請的客人,自然更沒旁人了。

顧元奉就在不遠處的茶寮裏蹲著,聽著小廝時不時來回報一句紀雲彤和許家大姑娘在幹嘛。

於是他就知道紀雲彤在裏頭跟許家大姑娘又是一起讀書,又是一起游園,又是一起品書論畫,又是一起彈琴吹笛,又是一起喝茶吃點心。

哪怕隔著景園高高的園墻,顧元奉仿佛都能聽到裏頭的歡聲笑語。

顧元奉不知怎地就想到了紀雲彤說的,如果她是男的就要出去找很多紅顏知己。

她這都不是男的,不也找了個紅顏知己嗎?

顧元奉心裏那叫一個酸,只覺該陪著紀雲彤做那些事的都是他自己才對。

要不是他年前跟紀雲彤吵了架,哪有這個許家大姑娘什麽事?!

以前她們同在金陵十幾年那麽久,也沒見她們有什麽往來啊!

顧元奉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麽現在不管男的女的都要來跟他搶紀雲彤!

顧元奉湊到紀雲彤身邊說酸話:“你不覺得奇怪嗎?以前她都不跟你往來的,現在突然跟你這麽要好,說不準她是別有所圖的。”

紀雲彤沒想到這種話還能從顧元奉嘴裏說出來,他還知道世上有“別有所圖”這回事啊。

世人還總說什麽長舌婦,紀雲彤只覺男人的舌頭也沒短到哪裏去,看顧元奉這家夥不就一天到晚都在嘴碎!

紀雲彤毫不客氣地說道:“我以後再也不會說你那些朋友了,你也別來對我的朋友說三道四。”

顧元奉發現人就是這麽奇怪,紀雲彤說讓他跟朋友絕交時他郁悶得很,紀雲彤說再也不管他交什麽朋友時他也郁悶得很。

如果紀雲彤真的一點都不在乎的話,他好像也……沒有那麽想跟周頌他們一起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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